adoration

第三章

 

“师兄？”

 

“嗯，师兄。”

 

沉舟看着面前认真的看着自己的陵越，总觉得似乎从他眼里看见了什么，但是又好像没有。沉舟有些时候少根弦，可是现在却无比坚信面前的陵越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。认真的想要带自己行侠仗义，认真的愿意教自己剑法修行。虽然不知道为何陵越不要自己叫他哥哥，却要他叫他师兄，但是也无非就是一个称呼罢了。

 

至少，对于现在的“沉舟”来说，师兄也不过是个称呼，毫无其他含义。

 

沉舟歪着头想了想，然后站起身，单膝跪在陵越面前，毕恭毕敬的作了揖，唤了眼前这个人做“师兄”。

 

陵越看着面前这个对自己作揖的少年，听他恭恭敬敬的称自己师兄，坚强如他，也忍不住眼底泛酸。

 

自屠苏散魂至今，已有百年。百年执念现如今已不值一谈，无论从前究竟如何痛苦如何挣扎，至少此刻，重生的屠苏，还是回到了自己面前。那声师兄重新萦绕耳边，却不再是从前那幻境，而是真真切切的，听他唤了一声师兄。

 

陵越站起身，弯腰将沉舟扶起。他不记得自己没关系，自己还记得他，记得从小与他长大，记得自己是如何呵护宠爱他，而他是如何依赖自己。没关系，来日方长，他会记起来，会从沉舟，变成自己的屠苏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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沉舟喜好行侠仗义，虽然修为不够，但是好在一路上并没有遇上多厉害的角色，以至于令他以为自己修行已经足够在江湖上走动，虽然够不上“大侠”这个称谓，但是“少侠”也可以吧？

况且自己现在已经有了一个还未见他动过手，但是看着就很厉害的师兄。

原先他以为师兄和他一样很穷，后来等他将自己带到江都最大的一家客栈时，才不情不愿的承认原来只有自己穷。

 

陵越将沉舟领进自己入住的厢房，径自走到床榻前，为沉舟铺好床被。沉舟站在陵越身后，越发觉得这个师兄捡的太便宜了，对自己无微不至，功夫厉害，长得也帅，带出去实在是太过长脸。沉舟一时间想的美事儿越来越多，脸上笑容也越来越灿烂。

 

陵越为他整理好床铺，转过身就看见沉舟一脸花痴相的看着自己笑。陵越见了也忍不住失笑，有时候实在觉得，现如今的屠苏也真是挺好，再也没有木头脸，性子变得如此开朗，颇有一些曾经方兰生的感觉。

 

陵越摇摇头，伸手推了沉舟额头一下，沉舟这才从幻想中转过神儿，见陵越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，想到自己刚才的异想天开，大窘，连忙寻了一个话题，好打破这尴尬场面。

 

“刚才我随师兄来这客栈，看店家都开始闭门谢客了，这才是什么时辰。昨儿个上元节，本该是张灯结彩的，谁知我一进城，发现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，还以为进了一座死城呢。”

 

陵越撩起衣袍坐在桌子旁，拿起桌上两只茶杯，掂起茶壶为沉舟倒了茶，眼神示意他坐下。

待沉舟坐定，陵越才不紧不慢的说道：“这些与你无关，明日就可以启程去你师父要你去的铁柱观了。”

 

沉舟喝了口茶，急道：“师父说了，让我去铁柱观，一路上也要修行历练的！江都这副模样我既然看见了，就不能坐视不理！岂能说走就走？”

 

陵越抬眼看沉舟着急的模样，拿起茶杯不紧不慢的饮茶，心里却是涌起一股无奈。

对屠苏的宠溺已经成了惯性，即使不愿他插手江都的事情，但是却忍不住又要答应。不忍心拒绝他，这是从很多年前就已经积攒下来的了。无论屠苏做什么，都不忍心拒绝。这才造成他解除封印与欧阳少恭同归于尽的结果。

 

眼前这个重生的屠苏，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修为，只有莽撞少年的冲劲儿，想来真是庆幸他这一路有惊无险，让自己顺利找到了他。

 

沉舟还在焦急，他怕陵越不允，手边的茶水被一口吞进，脑子飞快的旋转着该如何说服陵越。

 

这厢陵越心里百转千回，最终还是不想看见沉舟失望。

 

“近日世间出现一个极为厉害的魔君，他本一直在沿海一带活动。传他这几日就要来江都，江都自然人心惶惶。”

 

“魔君？什么样的魔君？有多厉害的魔君？这他要是来江都，那岂不是要寸草不生吗？”

 

“以你修行，在他手下恐怕是连半招也过去不能。”

 

沉舟闻言想要反驳，可想了想魔君二字，定是得多么厉害的人才担得起。自己这点儿修行，想来确实不能与之抗衡：“那，那师兄你呢？”

 

陵越站起身，拿起一床棉被，铺在座榻上，边整理边道：“我师父或许能与他一战。”

 

沉舟一听这话，瞬时蔫了。可又想了想陵越的话，走到陵越身边问道：“那师兄的师父定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了。”

 

陵越回头看他，认真道：“我师父就是你师父，你唤我师兄，日后见了他，也要称他师父。”

 

沉舟想说自己有师父了，是空痴。可看着陵越认真的眼眸，呐呐半天也不敢说出口，只低低地应了一声。心里却是唾弃自己，就这么改投师门了，这以后见了空痴师父，岂不是要自刎谢罪了。

 

陵越按了按座榻，转身躺下：“去床上休息吧，明日一早你想做什么，师兄陪着就是。”

 

沉舟应了一声，乖乖走到床边，正要躺下，突然转过身看着躺在座榻上的陵越道：“师兄不睡床吗？”

 

陵越闭上眼：“这里就好。”

 

待沉舟吹了蜡烛躺下，陵越这才睁开双目。双眼已经没有面对沉舟时的柔和，溢满悲伤。却又不知悲从何来。

 

“师兄，你睡了吗？”

 

“没有。”

 

“师兄，师兄的师父……师父是什么样的人？”

 

“他是仙，平日里弟子们唤他紫胤真人。”

 

“啊！”沉舟听见陵越说他师父是神仙，忽的从床上坐起，黑亮的眼眸看着陵越躺着的地方，道：“是成仙了的仙人吗？是那种可以飞来飞去的仙人吗？可以长生不老吗？那师兄是不是也是仙人？也可以飞来飞去？”

 

陵越觉得沉舟反应太过可爱，忍不住笑了：“是啊，成仙的仙人，可以长生不老，可以飞来飞去。但是我不是仙，我未能成仙。”

 

“那是为何？”

 

陵越收起笑容，看着窗外的圆月，淡淡道：“修仙旨在修心，要断七情六欲。师兄我看不破红尘，执念太深，成不了仙。”

 

“师兄有什么执念？”

 

陵越很久都没有回答。沉舟以为他睡了，只好也失望的躺下，胡乱想着紫胤真人的模样，渐渐也就睡着了。

 

陵越却是再无睡意。

 

执念，何来执念？

 

对屠苏永生不灭的执念，深的令自己都觉得惊心。总能平静无波的心，从屠苏散魂之日起，再也无法安静。按捺不下，被懊悔深深捆住。

以前就立过誓，若是能重新来过，绝不容许屠苏离开自己视线，绝不容许他再受一丝一毫的伤。

 

此，为陵越现在的执念。

 

执念若无法消除，那便让执念永生不灭。